慶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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慶功
陛下南伐歸洛後，於宮中策勳慶功。諸多隨駕之臣，包括洛陽留守的臣子，全部在宣極堂參與宴會。這樣的場合，極少有女眷能參與，然而，陛下特旨令我隨彥和一同到宣極堂赴宴。
宴會上，陛下論功行賞，一一褒讚了隨駕臣僚。宴會最後，他令舍人親自宣旨褒讚彥和在南陽的功績：“彭城王勰翼弼六師，纂戎荊楚，沔北之勳，每毗廟算。從討新野，有克城之謀；受命鄧城，致大捷之效。功為群將之最也。可增封邑五百戶。”
舍人宣旨完，彥和謝恩後，陛下又對彥和說道：“我們兄弟幾人，幼年多逢艱苦。這些年，朕疾患纏身，若風中寒葉，若非彥和你忠孝淳厚，朕的情形會更加危險。朕每每想到在懸瓠，你動止躬親，親嘗藥膳，都感思深遠。”
陛下所言彥和在懸瓠動止躬親皆是實言。我在懸瓠許久，但與彥和相處的時刻尤其少，陛下病情嚴重時，他一直貼身守護，有時甚至連晚間都不曾離開片刻。
對於陛下的親口稱讚，彥和說道：“母親和父皇早逝，若非陛下撫養教導，斷不會有臣弟今日。臣弟只恨上天不公，令陛下深為疾病所累。只要聖躬安康，臣弟做什麽都是值得的。況且，臣弟所做，難報陛下恩德萬分之一。”
對於彥和的說辭，陛下只是一笑，又褒讚起了彥和在懸瓠的功績：“朕形疲稚年，心勞長歲，積思成屙，頓發汝潁。第六弟勰，孝均周弟，感侔姬旦，遺食舍寐，動止必親，敦醫勸膳，誠力俱竭，致茲保康，實賴同氣。又秉務緝政，百司是憑，綱維折衷，萬揆獲濟。撫師於霖浩之辰，處戎於薦逼之日。安外靜內，功臣大道。侍省之績，可以孔懷無褒；翼亮之勤，實乃勳存社稷。宜有酬賞，以旌國功，可再增封邑一千戶。”
因為彥和在懸瓠的功績，陛下又親自下旨給彥和增加一千戶封邑。臣僚恭賀時，彥和選擇了拒絕：“陛下，臣弟之所以能有如此成績，全在於是陛下親弟，受陛下信任。若是因為南伐立功而再獲如此獎賞，並非臣弟本意，還望陛下收回成旨。”
“彥和，你在私能孝，處公必忠。這幾年，你對朝廷的辛勤和憂勞，朕和眾臣都看在眼中。這次的封賞，無論如何你都推不掉。”對於彥和的推辭，陛下態度強硬地說道。
“殿下在南陽和懸瓠立下功勳，是為國為家的臣子本分。還請陛下允殿下所請，收回成命。”見陛下態度堅決，我看看彥和，親自站起來替他推辭。
見狀，陛下只是笑笑：“你們夫婦二人，倒真叫朕沒法子。不過，今日你們兩個是推不掉的。”
“陛下給臣弟最大的恩賜，便是為臣弟娶了一位賢良的王妃，有王妃在，臣弟別無所求。請陛下收回成命。”
對於彥和的再度推辭，陛下不置可否，說道：“彥和、媛華，你們兩個上來。”
我與彥和一同站到陛下身側，陛下起身，對百官說道：“朕今日令彭城王妃參與慶功宴，是想告訴諸位，彭城王之所以有這樣的成績，固然與他的能力密不可分，但亦與彭城王妃的努力分不開。彭城王妃尚不足十七歲，不僅將整個彭城王府的內務打理得井井有條，不給彭城王任何後顧之憂，還一直堅定地站在他身後，支持他的一切決定。諸位臣僚切記，為自己為子孫擇妻，要以彭城王妃為楷模。”
我並不知道陛下為何要在這樣的隆重場合親自褒讚我。不過，在懸瓠和去鄴城的路上，彥和幾乎時時刻刻陪在陛下身邊，陛下還曾在我面前取笑過彥和，說他就不怕為此而冷落我惹我生氣。
對於陛下的取笑，彥和說我不是那樣的人。我也對陛下說，孝順長兄是兄弟應有之義，殿下為了照顧長兄而忽略我，只會讓我覺得他有情有義，並不會讓我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，更不會為此而生氣。或許是那段對話，讓陛下看到了不一樣的我。
“是。”站在洛陽之巔接受百官稱讚這一刻，我更為清晰地意識到我所有的熱烈、榮耀，都是伴著他而來的，因為有他，才有了我的一切。於是，我輕輕握住了他的手。我們始終是要攜手共行的，這便是夫妻一體，榮辱與共。
策勳慶功完畢，陛下開始著手處理馮皇後一事。陛下親自於含溫室審問馮皇後，彥和和北海王元詳參與其中。經過一番審問，宮中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：陛下因為常年征戰在外，獨居宮中的馮皇後因為難耐深宮寂寞，便與從官高菩薩私通。後又因為私通事發，在陛下重病時以巫蠱祝禱陛下早日駕崩，自己好效仿馮太後挾持幼主臨朝稱制。
馮皇後所犯是滔天大罪，無論是私通還是巫蠱，都足以要了她的命。可陛下，在與她單獨密談後，依舊顧念舊情，不僅沒有殺她，也沒有廢去她的皇後之位，而是令她禁足宣光殿，在宮中思過。後宮嬪妃還要照舊按時拜見皇後，只有太子元恪不需要去中宮朝拜她。
陛下說，馮家之女不能再次被廢，若她有心悔過，自然能自殺謝罪。他還說，自己對馮皇後已經沒有一絲往日情意了。
彥和告訴我這些後，我只是驚訝於陛下對馮皇後的態度。如此大罪，可他竟沒有對她大加斥責。想來，陛下對馮皇後的情意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們的預想。
我問彥和道：“彥和，你知道陛下和皇後密談的內容嗎？”
他搖頭道：“不知道。皇兄最後與皇後密談時，含溫殿只有長秋卿白整、皇兄和皇後三人。白整的耳朵是被絲綿塞住的，皇兄確保他聽不到任何聲音後，才開始和皇後談話的。他們談話的內容，誰也不知道。”
長秋卿白整不一定什麽都沒聽到，然而，陛下能讓白整在那裏，就證明白整絕對可靠，即使他知道談話的內容，也一定不會洩露。如此，陛下和馮皇後之間的秘密，總有一天，會隨著他們的離開而埋入黃土。
我問彥和：“陛下說他對馮皇後已經沒有情了，這話你信嗎？”陛下審問馮皇後時，馮皇後曾與陛下密談了一個時辰。在這之後，陛下便下了將她禁足宮中的令旨。而這其中的曲折，外人是永遠都不會知道的。
他撫著我的肩膀，帶我回了房間：“皇兄這輩子，以真心對待的女人，可能只有她。可惜，他能毫無顧忌地愛她時，馮皇後已經不那麽愛他了。皇兄這一生身不由己，他游走於黑暗與光明之中，卻沒有變成一個心狠手辣不擇手段之人，這已經是常人做不到的偉大了。”
是啊，即使他是一國之君，即使他是萬民愛戴的君上，在感情上也終究不那麽圓滿。天子尚且如此，就遑論他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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陛下南伐歸洛後，於宮中策勳慶功。諸多隨駕之臣，包括洛陽留守的臣子，全部在宣極堂參與宴會。這樣的場合，極少有女眷能參與，然而，陛下特旨令我隨彥和一同到宣極堂赴宴。
宴會上，陛下論功行賞，一一褒讚了隨駕臣僚。宴會最後，他令舍人親自宣旨褒讚彥和在南陽的功績：“彭城王勰翼弼六師，纂戎荊楚，沔北之勳，每毗廟算。從討新野，有克城之謀；受命鄧城，致大捷之效。功為群將之最也。可增封邑五百戶。”
舍人宣旨完，彥和謝恩後，陛下又對彥和說道：“我們兄弟幾人，幼年多逢艱苦。這些年，朕疾患纏身，若風中寒葉，若非彥和你忠孝淳厚，朕的情形會更加危險。朕每每想到在懸瓠，你動止躬親，親嘗藥膳，都感思深遠。”
陛下所言彥和在懸瓠動止躬親皆是實言。我在懸瓠許久，但與彥和相處的時刻尤其少，陛下病情嚴重時，他一直貼身守護，有時甚至連晚間都不曾離開片刻。
對於陛下的親口稱讚，彥和說道：“母親和父皇早逝，若非陛下撫養教導，斷不會有臣弟今日。臣弟只恨上天不公，令陛下深為疾病所累。只要聖躬安康，臣弟做什麽都是值得的。況且，臣弟所做，難報陛下恩德萬分之一。”
對於彥和的說辭，陛下只是一笑，又褒讚起了彥和在懸瓠的功績：“朕形疲稚年，心勞長歲，積思成屙，頓發汝潁。第六弟勰，孝均周弟，感侔姬旦，遺食舍寐，動止必親，敦醫勸膳，誠力俱竭，致茲保康，實賴同氣。又秉務緝政，百司是憑，綱維折衷，萬揆獲濟。撫師於霖浩之辰，處戎於薦逼之日。安外靜內，功臣大道。侍省之績，可以孔懷無褒；翼亮之勤，實乃勳存社稷。宜有酬賞，以旌國功，可再增封邑一千戶。”
因為彥和在懸瓠的功績，陛下又親自下旨給彥和增加一千戶封邑。臣僚恭賀時，彥和選擇了拒絕：“陛下，臣弟之所以能有如此成績，全在於是陛下親弟，受陛下信任。若是因為南伐立功而再獲如此獎賞，並非臣弟本意，還望陛下收回成旨。”
“彥和，你在私能孝，處公必忠。這幾年，你對朝廷的辛勤和憂勞，朕和眾臣都看在眼中。這次的封賞，無論如何你都推不掉。”對於彥和的推辭，陛下態度強硬地說道。
“殿下在南陽和懸瓠立下功勳，是為國為家的臣子本分。還請陛下允殿下所請，收回成命。”見陛下態度堅決，我看看彥和，親自站起來替他推辭。
見狀，陛下只是笑笑：“你們夫婦二人，倒真叫朕沒法子。不過，今日你們兩個是推不掉的。”
“陛下給臣弟最大的恩賜，便是為臣弟娶了一位賢良的王妃，有王妃在，臣弟別無所求。請陛下收回成命。”
對於彥和的再度推辭，陛下不置可否，說道：“彥和、媛華，你們兩個上來。”
我與彥和一同站到陛下身側，陛下起身，對百官說道：“朕今日令彭城王妃參與慶功宴，是想告訴諸位，彭城王之所以有這樣的成績，固然與他的能力密不可分，但亦與彭城王妃的努力分不開。彭城王妃尚不足十七歲，不僅將整個彭城王府的內務打理得井井有條，不給彭城王任何後顧之憂，還一直堅定地站在他身後，支持他的一切決定。諸位臣僚切記，為自己為子孫擇妻，要以彭城王妃為楷模。”
我並不知道陛下為何要在這樣的隆重場合親自褒讚我。不過，在懸瓠和去鄴城的路上，彥和幾乎時時刻刻陪在陛下身邊，陛下還曾在我面前取笑過彥和，說他就不怕為此而冷落我惹我生氣。
對於陛下的取笑，彥和說我不是那樣的人。我也對陛下說，孝順長兄是兄弟應有之義，殿下為了照顧長兄而忽略我，只會讓我覺得他有情有義，並不會讓我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，更不會為此而生氣。或許是那段對話，讓陛下看到了不一樣的我。
“是。”站在洛陽之巔接受百官稱讚這一刻，我更為清晰地意識到我所有的熱烈、榮耀，都是伴著他而來的，因為有他，才有了我的一切。於是，我輕輕握住了他的手。我們始終是要攜手共行的，這便是夫妻一體，榮辱與共。
策勳慶功完畢，陛下開始著手處理馮皇後一事。陛下親自於含溫室審問馮皇後，彥和和北海王元詳參與其中。經過一番審問，宮中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：陛下因為常年征戰在外，獨居宮中的馮皇後因為難耐深宮寂寞，便與從官高菩薩私通。後又因為私通事發，在陛下重病時以巫蠱祝禱陛下早日駕崩，自己好效仿馮太後挾持幼主臨朝稱制。
馮皇後所犯是滔天大罪，無論是私通還是巫蠱，都足以要了她的命。可陛下，在與她單獨密談後，依舊顧念舊情，不僅沒有殺她，也沒有廢去她的皇後之位，而是令她禁足宣光殿，在宮中思過。後宮嬪妃還要照舊按時拜見皇後，只有太子元恪不需要去中宮朝拜她。
陛下說，馮家之女不能再次被廢，若她有心悔過，自然能自殺謝罪。他還說，自己對馮皇後已經沒有一絲往日情意了。
彥和告訴我這些後，我只是驚訝於陛下對馮皇後的態度。如此大罪，可他竟沒有對她大加斥責。想來，陛下對馮皇後的情意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們的預想。
我問彥和道：“彥和，你知道陛下和皇後密談的內容嗎？”
他搖頭道：“不知道。皇兄最後與皇後密談時，含溫殿只有長秋卿白整、皇兄和皇後三人。白整的耳朵是被絲綿塞住的，皇兄確保他聽不到任何聲音後，才開始和皇後談話的。他們談話的內容，誰也不知道。”
長秋卿白整不一定什麽都沒聽到，然而，陛下能讓白整在那裏，就證明白整絕對可靠，即使他知道談話的內容，也一定不會洩露。如此，陛下和馮皇後之間的秘密，總有一天，會隨著他們的離開而埋入黃土。
我問彥和：“陛下說他對馮皇後已經沒有情了，這話你信嗎？”陛下審問馮皇後時，馮皇後曾與陛下密談了一個時辰。在這之後，陛下便下了將她禁足宮中的令旨。而這其中的曲折，外人是永遠都不會知道的。
他撫著我的肩膀，帶我回了房間：“皇兄這輩子，以真心對待的女人，可能只有她。可惜，他能毫無顧忌地愛她時，馮皇後已經不那麽愛他了。皇兄這一生身不由己，他游走於黑暗與光明之中，卻沒有變成一個心狠手辣不擇手段之人，這已經是常人做不到的偉大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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